易装的快感:穿女人衣服的男人们

近日,本刊记者参加了他们的聚会,并对他们进行了深度采访。来,让我们一起走近他们。  名词解释:易装症,也称异装癖,或变装癖,英文表述为Transvestism或Cross-dress,异装癖者Cross-dresser,简称CD。《现代性医学》这样描述异装症:反复多次穿着异性的服装以唤起性兴奋和性快感的变态性活动。异装症的表现程度不一,在家中秘密穿戴到穿着异性服装外出,从部分着异性装,如戴胸罩、穿丝袜,到从头到脚一身女装。有的男性同性恋者也常打扮成女性,以吸引同性,而异装症者打扮成异性则是为了唤起自己的性兴奋,一旦性兴奋消退,即不愿再扮异性。喜欢穿男装的女性,常有各种原因,但并不是为了唤起她们的性兴奋。因此,异装症主要见于男性。
易装癖者、同性恋、变性者各有不同。同性恋在性爱上偏好同性,不厌恶自己的生殖器官,也不想改变性别;变性者(Transseaual简称Ts)则是在性别认同上出现异常,厌恶自己的性器官,希望通过手术改变生理性别,他认为自己是被上帝装错了躯壳的灵魂,性取向指向生理上的同性;而易装癖者则是在穿上异性服装后有快感或性兴奋,他们并不厌恶自己的生殖器,性取向指向异性。
现 场:CD易装圣诞聚会全记录
时间:2006年12月22日下午l点到23日凌晨4点左右。
地点:深圳市东门某化妆工作室、乐园路食街某饭店、某个夜总会、某个拉拉(女同性恋)酒吧
事件:化妆、逛街、吃饭、到夜总会看节目、泡拉拉吧
下午4点到6点:
深圳市东门某化妆工作室。工作室不大,客厅用来拍照,只有一个不到10平米的房间用来化妆,有两张化妆椅,另外一个房间有4台电脑,处理照片用,标准的家庭作坊式影楼。CD经常来这里化妆,每人30元。化妆师小花和她妹妹很年轻,除了化妆,还会协助CD戴假发、穿塑身内衣、垫胸等。关于CD的事情,她们缄默不语,倒是工作室另一个长得很帅的小伙子在和CD们打闹时被煽动:你化了妆,一定是个美人。他炫耀:我又不是没化过!引来大家一阵大笑!
我们刚到时,只有7个CD在,化好妆的就摆各种pose拍照,还没化的就赶紧做些前期工作,比如拔胡子,还有人忙着往空空的胸罩里塞揉皱的卫生纸……
我忙着给各位“美女”拍照。CD们很喜欢拍照,把照片修饰好再贴到网上,让大家欣赏,以满足他们的表现欲。“美丽教主”是个资深CD,化好妆后,他摇着中世纪贵妇花边扇子走过来,轻轻摇着他的大波浪卷发,说:“你都不会帮我们拍照。”他说,CDY迷恋不同的物品,有的喜欢内衣,有的喜欢丝袜,有的喜欢高跟鞋,有的喜欢短裙……帮他们拍照时,一定要拍全身,照到腿和鞋子尤其重要。我还以为他们喜欢的是粉扑扑的脸蛋呢,拍的都是上半身相,没拍到他们的丝袜、短裙和光溜溜的腿。这下我明白了,赶紧纠正。
傍晚6点:
从深圳宝安赶来的“貂蝉”是第一次变装,没有行头。热心的莉香说要陪他去东门买。其实莉香的用心大家都知晓,他最喜欢穿女装在繁华的街头吸引眼球,经常是他在前面走,后面跟着一群围观的人。莉香穿了花边很多的短裙,肉色黑边的吊带丝袜,黑色透视上衣,本身就很高大的他,还要穿上足有10厘米高的细高跟凉鞋,整个人既像漫画人物,又像化了浓妆的外国女人,想不引人注目都难。我们每到一处,附近店铺的老板都会跑过来围观。
最先买的是靴子,走了几家才找到39码的尖头细根靴子。我忙着陪貂蝉试穿、砍价,戚红娟则忙着帮莉香在街头、店铺里拍照。生活照是CD们最喜欢的,比在家里拍女装高了一个层次。
在眼花缭乱的女装店,貂蝉也挑花了眼,他有点羞涩地指着我说:“其实和你的衣服差不多就行。”他说他对女装还不在行,有女孩子一起陪着买衣服就行,尤其是买内衣、丝袜。每进一家店,老板就把推荐的衣服往我身上比画,莉香便马上用他纯正的男低音大叫:“往哪儿比呢?这儿呢!”老板在几秒的惊诧后,马上转了弯,一个劲儿地说:“这个最适合你啦,靓女。”
晚上8点:
一行人集体出动,就更引人注目了。要过天桥时,CD们停下来商量事情。于是,这一群或穿超短裙,或穿透视装,或明明是男人,却画着夸张的蓝色眼影、黑色嘴唇的“出众的女人”,引来了众多人驻足围观。观者众,好评者不多,有人鄙夷地说:“人妖啊!”“咦,男人来的。”不过,这并不影响他们的心情,自我感觉良好的CD们享受着各种眼光的注视。而那些第一次上街的CD为了掩饰或壮胆,要求和我们手挽手一起走,于是,我们的组合就惹来更多关注。
晚饭安排在一间包房,自我介绍时把服务员支开了。从香港过来的CD文文,丰满真实的胸部让大家羡慕地起哄,不停地问怎么做出来的。文文害羞地说:“做手术。”CD里,真正去做手术的人并不多,文文算是我们见到的第一个。从东莞来的“公主”和李国华(男变女,手术已完成)擦出了火花。公主说:“也许将来我们真的会结婚,因为她理解我。”也许普通女孩子真的很难接受CD,于是众人又让现场的一对情侣–清风和他的女友坦白恋爱经过。清风的女友娇小可人、温柔体贴,一路上不停地帮清风拍照,整理衣服,吃饭时帮他补牧,热了帮他擦汗,梳理假发……好像在照顾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女孩。对于恋爱经过,她微笑着含羞不语,清风便替她总结,满意地笑着说:“首先要骗,骗过来再说。”
晚餐时,为了不让妆容化掉,大家都吃得很慢很少,中途还不时补妆。
晚上10点左右:
深圳比较有名的夜总会。满满三桌。大家喝酒、聊天、合影,相互认识,记录电话……忙得很。夜色下,根本分不清他们是男人还是女人,见到不认识的女人和我们坐在一起,我会挨个问:“你是CD吗?”“你的胸部是怎么做出来的?头发是真的吗?眉毛平时也是这么细吗?”……每一个CD都有自己的“生存”方法。这样的夜,他们尽情享受作为女人的幸福和快乐!
深夜12点:
拉拉酒吧。几个比较保守的CD,像丽丽,不太受得了酒吧的嘈杂和浓重的烟味,就站在外间和熟人聊天。玩得比较疯的几个,像月奴、公主,就在舞池里和拉拉们跳热辣的劲舞。
快要离开的时候,自称TS的朵朵(还没做变性手术,暂为男性)忽然指着远处某个人对我说:“那个人好靓仔啊!”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,一个穿着红色细格子衣服、貌似男孩的人和几个女孩在亲亲热热地玩,一会儿亲密地搂抱着跳舞,一会儿兴致高昂地玩猜骰子。朵朵说要找那个人合照,于是我俩壮胆上前,邀“帅哥”合照。照毕,朵朵有些失落:“她是女孩啊,怎么可以长得那么像男孩。”朵朵还是喜欢男孩。
凌晨4点:  离开拉拉吧,CD们回东门的化妆工作室换回男装。
对 话:做快乐的CD榜样
月奴,30岁左右,已婚,和妻子均从事证券行业,暂时不想要孩子。
月奴是资深CD,我同好些CD聊天时,他们都会提到月奴。月奴从深圳到广州来出差,我约了好几次,终于有空见面。不过他要晚上9点后才出门。我猜测,或许化妆不是件容易的事儿。
在酒店大堂等他时,我偷窥似的细看来来去去的美女,看是否能判断出这个与众不同的“女人”。尚在犹豫中,一个高挑苗条的美女走过来,柔声地和我打招呼。我有些惊讶,竟然没看出“她”的装扮破绽。月奴穿白色紧身T恤,加一件白色薄外套,牛仔短裙,露出长长的腿,脚上是一双尖头的黑色靴子。他一见我就说,陪我去买衣服吧,我没带冬天的衣服,太冷了。
在服装店里,月奴颇有经验地挑选各式女装,一件件地认真试穿,并不时问我效果如何。服务员小姐热心地帮“她”整理袖子、领子,时而给点意见,像服务其他女顾客一样。最后,月奴买了一件红色的紧身长外套,对那件看中但暂时不买的超短裙也念念不忘:我一定要再回来买这条裙子……
收拾停当,我们去了灯红酒绿的酒吧,月奴立即“女”态毕露,媚眼如丝,到处放电……大家聊得很开心,突然,有个女孩大叫:蟑螂!在场的女孩都惊叫地跳起来,纷纷躲开。只见月奴手一挥,拍死了墙壁上的蟑螂,用纸巾一包,丢在拉圾箱里。他对惊魂未定的女孩们说,唉,我应该表现得比你们更怕才对。
散场回家,月奴坚持要送我,说这是男人的义务!我有些迷糊,在那时那刻,他艳丽动人,却是个如假包换的男人。
后来,我又见过月奴好几次,每次他都打扮得时尚漂亮,优雅地抽烟,小口地吃饭,甚至向我咨询美容院的各种美容项目。虽然没见过他男装的样子,但我想,男装的他一定很有魅力。这样和他说时,他总是笑笑,露出娇媚的表情。
记者(以下简称记):你怎么理解CD这个词?
月奴(以下简称月):我以为CD是指变装或易装,或称为“CDer”,
即跨越服装的界限,但我更愿意理
解成跨越性别、习惯、世俗、礼教等等的束缚。简单地说,我是一个男人,但我喜欢打扮成女人的模样。我逛街、购物、蹦迪、泡吧都是女人形象。
记:按你的理解,CD是天生的,还是后天学习所得?
月:关于CD的成因,似乎还没有一个统一的意见,或者说成因可能很多。据我所知,有些CD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有CD行为,有些在成年后才表现出来,可以说大部分是随着成长CD行为逐渐成熟。大部分CD都是从恋物开始,比如我。6岁时,我姐新做了一条漂亮的乔其纱裙,当时多数人都不富裕,这样的裙子是非常难得一见的。在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下,我趁没人的时候偷偷穿上了它。至今回想起当时的情景,我依然能感觉到那种无法言喻的快乐和幸福。我想很多CD都和我一样拥有这种天生的追求吧。正因为如此,很多CD都认为,CD也是天生的。但后天的学习也是必要的,比如多看时尚杂志、女性刊物,从中学习女性服饰搭配和化妆的技巧。
记:一个男人装扮成女人的样子,你觉得正常吗?
月:正不正常,不在我的考虑范围。对我来说,易装可以把我内心的创造、变化、体验新事物的欲望充分发挥出来,像实现梦想一样,挑选不同的衣裙搭配和化妆造型是我的乐趣。我可以根据不同的场合把自己打扮得或清纯,或性感,或成熟,然后像孙悟空可以上天入地一样,自由地游走在男性和女性的生活中,体会不同的性别、形象、气质的变化。我相信每个CD都有他独特的理由,最重要的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,而且这样做给自己带来了满足和快乐,这就够了。
记:你是怎么找到和你有相同爱好的人?
月:网络,现在国内的CD网站和网上社区越来越多,这些网站和网上社区很大程度上缓解了 CD在压抑期的痛苦和烦恼。另外,因为工作需要,我经常到处跑,到了新的城市,我也会约CD朋友聚 会,所以我接触CD的机 会还算比较多。我所接 触的CD中,大部分都受 过高等教育,收八水平 相对较高。毕竟CD是很 花钱的爱好,除了男 装,还要买女装、鞋子、 各种饰品、化妆品,护 肤保养等必不可少,平 时的聚会和各种活动也 需要花费,所以CD实际上是一个人挣钱两个人花。
通过网站和网上社区,我学了很多CD技巧,比如走姿、站姿、坐姿;服装的搭配、化妆的技巧、发出女声的方法……北京、广州,成都、南京和深圳等城市还设立了现实生活中的CD会所,大多是CD元老或者一些专业摄影师、化妆师组织的。会所的租金一部分由会员以会费的方式支付,其他则由会所提供化妆、摄影、陪同等收费服务来支付。会自可以偶尔来一次会所,也可以常住一段时间。当然,也可以在会所体验一些更女性的生活方式,比如洗衣做饭、打扫卫生、收拾房间等。
记:有没有被人当面说你是男人扮女人?
月:技巧不过关的时候,这种事情当然会发生。我并不介意被认出来,尽管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能认出来了。CD打扮漂亮,就是为了让人欣赏,否则,就不好玩了。
很多CD都喜欢挑战常人的判断力。有的CD认为小孩子最敏感,因为孩子不仅仅是从外表来判断性别,他可能会从眼神或者感觉中读出你是男是女。所以,“她们”喜欢变装后和孩子做近距离的接触,看看会不会被认出来,然后再改进。有的认为最厉害的是女性服装销售人员,可能他们对女性体形比较敏感,有时候各方面都表现不错的CD还是会被他们识别出来。于是有的CD就经常去购物,以女性售货员或店主是否主动替他整理衣裙来判断自己是否被认同。说到底,CD追求的是一种被认同的感觉。